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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评点本119】九章 真心话

【评点本119】九章 真心话 (第2/2页)

常思豪的目光直直的,
  
  “人生非为求死,有生便是希望。”
  
  仿佛带着沙尘的热度,程大人的话回响在耳边,那一日,众军民以身殉城,到如今,他们错过了多少次日月轮换,多少个清晨傍晚,倘若一切可以重來,大家是否一如既往,初衷不改,一往无前,
  
  而自己呢,
  
  自己尚在人间,已经多久了,该愧疚吗,该庆幸吗,该忘却吗,该铭记吗,能突破吗,会沉沦吗,眼前这虚与委蛇的生活,应该称之为“苟活”吗,船上的血人,仿佛自己当初的镜像,而自己那旧日的血性,还在吗,权变,是因为怯懦吗,所谓的成熟,是否只是自欺欺人呢,
  
  背后,这紧贴着椅子、被汗水溻凉的背后,好像有一只手按在上面,是的,它一直在推着自己前行,好像只有脚步匆匆,才能将种种抛在脑后,
  
  这是命运的手吗,还是自私的手呢,不想,就会不见吗,等待,会有尽头吗,生存,可以作为一切的借口吗,梦想,终将因无奈而搁置吗,
  
  陈大哥、吟儿、绝响、阿遥、徐老军、程连安、郑盟主、廖公子、郭书荣华、隆庆皇帝、边城军民、聚豪武士、番兵鞑子……一张张熟悉的、陌生的面孔飞速闪过,像快速翻页的书籍,他们闭目如睡,神态安详,大大小小的眉毛、眼眶、鼻梁、嘴唇印在一起,又层层揭去,突然间,所有的眼睛都睁开、睁圆、睁大、虚化了其它,视觉中是一片荒迹,剩下的只有眼睛、眼睛、眼睛、眼睛……
  
 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,想企求,想摆布,是幽怨,是孤独,是仇恨,还是在参悟……这些眼睛忽然开始旋转、汇聚,拉长、变大,化成一体,顶天立地地竖起來,轻轻眨动了一下,一道深渊就此展开,
  
  深渊之外的空间,是无边无际的黑,
  
  深渊之内,黑得无边无际,
  
  “侠字,是一个人面对夹缝之象,说明其人处于两难之中,面临着一个选择。”朱情的声音,带着朗朗的回声,从深渊里透來,
  
  选择……
  
  就意味着放弃吧,
  
  一个人,能否让所有人都满意呢,
  
  还是,做自己就好了,
  
  “这夹字,是一个大人,肩上有两个小人……”
  
  两个小人……
  
  等一等,常思豪忽然想通了一件事,
  
  自己和郑盟主初见的情况,只有在场四个人知道,郑盟主不会说给郭书荣华【娴墨:应前文小郭所提“舍己从人”的事】,那就是说,答案只有一个:或者荆零雨,或者小晴,总有一个落在了东厂手里,
  
  在君山之时白教宝船被炮火轰沉,捞尸体并无小雨,当时自己很清醒,可以确认,即便她沒死,也不会落在东厂手里,
  
  那么就只有小晴了,
  
  她当初在剑盟总坛无端消失,据说很有可能是马明绍偷偷放走,难道是被其转移到了东厂,那么不问可知,郭书荣华那番话,都是从小晴那逼问出來的了,那么在这个形势之下,他把这话暗透出來的用意就再明显不过,
  
  小晴是郑盟主唯一的骨血,无论如何,自己也要保住她,
  
  绝响这趟从南镇抚司调出來,在他麾下听用,等于在其掌握之中,使我不能妄动,倘若小晴也在他的手上的话……
  
  就在这时,船岛上起了变化,一个武士道:“咱们究竟算什么。”人们骚动了一下,跟着立刻乱了起來,纷纷叫骂:“算什么,什么也不算,他就负责说,咱们就负责死,【娴墨:妙,可与后文写赵全时对看,】”“姬野平,你这叫什么话,什么叫做你给的,聚豪阁不是你一个人的。”“你拿我们当什么,我们不是你的狗。”“这话燕老能说,长孙阁主能说,谁都能说,就你不配说。”“即使效忠,也不是效忠你。”“你凭什么决定。”“聚豪阁有今天,又不是因为你。”“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。”一时间悲伤、愤怒、怨恨、失望种种情绪从众武士脸上爆发出來,一开始还只是刚才扔下刀剑的那些人在说,渐渐的,一些支持姬野平的人态度也改变了,
  
  “住口。”姬野平手中红枪一指:“你们这些叛徒,事到临头,还不是贪生怕死,滚吧,姬爷有这杆红枪在手,原也用不着你们这班废物。”
  
  一名血武士向前迈步,冲着风鸿野、卢泰亨几人道:“风帝,卢老、郎总爷、余总爷,冯总爷,这些年來咱们大伙是跟着长孙阁主过來的,大伙跟的是他,服的也是他【娴墨:长孙二字,提得越來越多,正是为其出场铺垫,豪聚江南,怎能少得了他,】,现在这算什么,姬野平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,他根本不配做阁主,这事究竟该怎么办,你们几位给个话儿吧。”
  
  风鸿野侧头瞧了瞧卢泰亨四人,又在这些血武士脸上环扫了一圈,道:“配与不配,轮不到你们來说。”
  
  那血武士愣了一下,显然沒想到他会说出这话,再看卢泰亨等不言语,显然也是一个意思,不由得极其失望,寒寒地笑了两声,点头道:“好,大丈夫何惜一死,本來这一趟我也沒想要活着离开,但是现在,我才知道自己错了,从一开始就错了,我们不配,对,我们的确不配,可是要让大伙为你们这些人死,你们也不配。”
  
  他将手中卷豁的长刀横举过眉,撑开眼白盯着姬野平:“我,夏延嗣,嘉靖四十三年上香,退阁,【娴墨:入阁四年,也不短了,】”手一甩,长刀“嗖”地甩出,扎入水中,跟着稍远处又有人瘸步前挪,却不看姬野平,只把膝头向江晚尸身遥遥折下:“我,华成龙【娴墨:一夏一华,华夏也,华夏有嗣,方有成龙之日,还是在说生存,先要保存自己,才能打击敌人,平哥儿,你懂不懂,】,嘉靖四十五年上香,退阁。”身后和另外的船上,人们纷纷进步效仿,向江晚尸身报出名字,将兵刃抛飞入水,【娴墨:江晚诵口号拔剑而死,在人们心中已成聚豪灵魂人物,可知了数、明诚都在次,聚豪重在信人,信人者,是相信他人,也是自己做值得他人相信之人,长孙的行为,在人们看來是背叛理想,平哥儿的行为,是他的人品不值得一信,能取得人们彻底信任的人,唯有以死相证的江晚,理想,是要有鲜血为证、有生命为证的,】
  
  风鸿野、卢泰亨几人沒有说话,也沒有动作,眼睁睁地瞧着他们下小船收起碇石,背着斜阳的金彩顺流行去,并向东厂大军,楚原、胡风和何夕三人也是面无表情,
  
  还剩下十几个人,其中几个是姬野平日常贴身的随从,另外几个零零散散地站着,
  
  姬野平冷笑道:“你们不走吗。”
  
  随从:“人各有志。”姬野平冷着脸往后看另外几个:“你们呢。”另外几个笑了,笑声里带着咳嗽:“阁主,你的心意我们领了。”“平哥儿,求你别再逗了,现在笑起來也很累的。”“喂,你怎么叫平哥儿,这对阁主太不尊敬了吧。”“什么啊,我也觉得叫平哥儿好呢。”“是啊,以前不都是这么叫吗,倒是叫阁主很不习惯呢。”跟着大家都笑起來,仿佛感情一下子变得好极了,
  
  风鸿野、卢泰亨、郎星克、余铁成和冯泉晓看着这场面,眼眶却都湿润起來,余铁成甚至在哭了,
  
  “疯子。”姬野平将脸转开去,“小方,你还不走。”
  
  方枕诺:“你当我是什么,他们懂的事,我会不懂吗。”
  
  “哦……”那十几个人小小地起了个哄,气氛轻松得像是在联欢,
  
  姬野平道:“狂够了吗,回去吧,这不是你逞能的地方。”他大枪一挥,作出一个类似清扫的动作,将假瞿河文的人头挑入血泊,在尸堆中隐沒,
  
  “二哥。”方枕诺真的急了:“你好好想想,若是长孙大哥在,会这么干吗。”
  
  “我不知道。”
  
  吼出这一句后,姬野平定在那里,脸上的血色渐渐褪成冷调:“他是他,我是我。”
  
  “叭嗒、叭嗒、”稠稠的血滴从粘成束状的枪缨末端滴落下來,血泊里,倒影泛起微澜,里面的姬野平摇摇曳曳,仿佛正站立在天与火之间,【娴墨:天与火之间,是天在上,火在下,上乾下离,是天火同人卦,象曰“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,利君子贞。”此刻姬野平不妥协、不退步、不摧眉、不折腰,与三五同道携手共同进退,同生共死,此正以君子心行天人正道之象,应景之至,】
  
  方枕诺直着眼,心中明白:凭这一句话,他已走出了长孙笑迟的影子,沒有人再拦得住了,
  
  就在这时,弃械开往东厂方向的船上有人凝神回望,像是忽然懂了这一切,大声喊叫起來:“不对,阁主这是激咱们。”一句话如汤泼雪,令所有人都反应过來,此时船只与东厂舰队已经接近,江流滚滚极难调头,武士们抛却兵刃之后手无寸铁,回望着船岛上姬野平几人的身姿,忽然间心念都集中在了一起,扬起拳头纷纷喝道:“拼了。”当时几人抢一把桨,奋力划水,船只加速向东厂舰群冲去,,
  
  很明显,他们这是要用船把对方撞沉,姬野平万沒料到他们会这样,欲阻已是不及,
  
  忽然间,风鸿野向前一指:“你们看,东厂背后有人。”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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